第十四章
--- 宦途迷情
第一卷 乡村教师 第十四章 到了桥头，嘉良刚想停车，只见高静敢开着吉普车，车里坐着高树林和他的老婆，还有张希彬，朝着嘉良他们迎了过来。高静敢老远就按着喇叭，等到了嘉良身边“嘎吱”一声刹住了车，从车里条下来，连看都没看嘉良一眼，拽着静心就往车上拖。静心一把甩开哥哥的手，大声质问道：“你做什么啊？放手。”
嘉良也跟了过来，客气同高树林两口子打着招呼：“大叔大婶好。”
高树林瞟了嘉良一眼，“哼”了一声，算是同嘉良打了招呼，转过脸去，对静心说：“你姥姥病了，在县医院，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张希彬在一旁打着帮腔：“静心，还不抓紧上来。”
静心从小就在姥姥家长大的，对于姥姥，静心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听说姥姥病了，静心急忙上了车子，回过头对嘉良说：“车子和衣服先放在你家，回头我再找你。”
高静敢在旁边大声催促道：“你快点行吗？”说完，狠狠瞪了嘉良一眼。高树林的老婆也很不友善的瞄了嘉良一眼，但没吱声，等车子开动，才埋怨起静心，追问道：“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到哪去了？都走一天了。”
在家里，静心是散漫习惯了，虽然她也看出来一家人看见她和嘉良在一起，没有一个高兴的，但是她还是毫无顾忌地回答道：“我们去淮安了，怎么了？嘉良还给我买了身风衣呢。”说完挑衅似的扫了众人一眼。
高树林的老婆虽然也风言风语地听到点女儿和嘉良的事，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女儿能喜欢上那个穷小子，又是在农村的教书匠，现在看静心和嘉良在一起亲热的样子，她不由得担心起来。刚想再数落女儿两句，高树林在旁边干咳嗽了一声，说：“好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高静敢本来也想在说两边的，听了爹的话，也只好把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家人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向县城驶去。
嘉良本来想跟静心把一切问题都说开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把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望着吉普车远去的方向，他只好把静心的车子和衣服先带回去。到了家里，许大娘看他回来，也没有问他任何事情，老人知道嘉良的个性，也知道孩子已经长大了，已经独立，有自己的自由和空间，作为长辈，不必要过多的过问孩子的事情。所以她什么也没问。
第二天，腊月二十九，整个山里囤都洋溢在节日的喜悦中，嘉良早早的就起来了，帮爹贴好春联，吃过饭。把车子和静心买的风衣一起送到静心家。
静心还在县医院，今天早晨，只有高树林一个人在家，刚吃完饭，正在刷牙，看嘉良来了，整个表情就象没有一点波纹的湖面那样平静，把嘉良让进屋先坐下。他高树林毕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物，做任何问题都有他的分寸，明明不想答应的事情，做起来也要天衣无缝，让你对他感激涕零的，这就是高树林。
刷完牙，高树林给嘉良倒了一杯水。嘉良有些受宠若惊般的双手接过茶杯，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前一阶段自己在报纸上发表的，向有关部门所反映的问题并不是针对高树林一个人的，高树林也不知道是他写的，但当面对高树林的时候，自己仍然不免感觉到心虚。
还是高树林首先打破了沉默，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侄啊，我们都是乡里乡邻的，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叔知道你有出息，将来一定会前程似锦。我家静心，从小娇生惯养的，不适合你，她也配不上你这个大学生，你看……”这就是高树林的高明之处，他高树林眼里可没有沙子，头天下午他一看静心对嘉良的态度，那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自己的女儿爱上了这个自己最看不起的许实诚的儿子。当时，他恨死了嘉良，他恨嘉良这只癞蛤蟆，竟然敢打自己女儿这块天鹅肉。但理智让他立刻打断了妻子和儿子的问话，他怕他们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自己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既拒绝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穷小子，又能保全自己高家的颜面，还得让静心自己死了这条心，还得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高树林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在医院，他趁静心外出给姥姥买东西的空隙，和妻子、儿子召开了一个紧急的家庭会，决定由自己先出面，先礼后兵。同时让老婆把女儿先稳住，先把静心稳在县城，等一阶段再让她回去，这样，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找嘉良摊牌。高树林还没找嘉良，嘉良倒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还没等高树林把话说完，嘉良就打断了高树林的话，说道：“树林叔，你放心，我知道我怎么做，该做些什么。这是静心的车子和静心买的东西，等她来了，你交给她就行了。”说完，把东西往沙发上一放，站起来就向大门走去。嘉良从高树林的话音里也进一步证实了他以前的顾虑，他早就知道高树林一定不会让自己如愿的，他必须马上无条件的做出决断，虽然他性格坚韧，做事不服输，但现实促使他不得不做出让步。
见嘉良不高兴的样子，高树林还是满面春风的把嘉良送到门口，嘴里还在嚷着：“其实，叔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能怨叔心狠啊。”
嘉良什么也没说，迈着大步象家了走去。
静心一直到正月初八才从姥姥家赶回来。因为在正月初一的早晨姥姥就在医院里咽了气，因为是大年初一，不能急着办事，必须等过了年再说。按理说，高树林的老婆和静心完全可以先回家，等办丧事的时候再去的。但高树林的老婆多了一个心眼，怕静心回家找嘉良，就以孝敬为名，说要带着静心给老娘守孝，一直守到下地为止。静心也是个孝顺的孩子，虽然心里有点不愿意，渴望抓紧赶回来，立刻见到嘉良，但母亲的话不能不听，姥姥的情不能不补。
回到家，静心马上精心地化了一次妆，急冲冲地向嘉良家赶去。还没到门口，就被娘堵了回来，审讯般的问道：“这才赶回家，又上哪去啊？”
“我去找嘉良的。”
“不行。”高树林的老婆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静心的要求。
“为什么？”静心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从不干涉自己的娘今天竟然也干涉起自己的私事了，不相信地反问了娘一句。
“不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能去找许家那个穷小子。”
“娘，这是我的自由，你不能连女儿的私事也干涉吧。”
“我就是要干涉，你找别人都行，就是不能找许家那穷小子。”高树林的老婆也和女儿较起了劲。
“是啊，娘是为了你好。你说，许嘉良那小子哪点好，家里穷的叮当响，要钱没有钱，要地位没有地位，穷教书的一个，一辈子没大出息，你看我们的大小姐，要人有人，要相貌有相貌，不是党委书记，哪能配得上我们高家的大小姐。”高静敢从屋里窜了出来，接过娘的话。
不知道怎的，穷教书的从哥哥的嘴里说出来，比那个买衣服的服务员说的还令静心感到刺耳。“穷教书的怎么了？穷教书的也是人，***也曾经是穷教书的，不也做了我们国家主席。”静心反击道。
“我看你啊，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可是为妹妹你着想啊。许嘉良那小子，八辈子也不会有出息，听哥的，让婶子在县城里给你找一个好的。听婶子说，你们学校那个叫什么周克强的就不错吗。爹是物价局长，娘又是你们学校的校长，那才叫珠璧相合呢。”
听到哥哥蔑视许嘉良的话，静心的肺都气炸了，把所有的怨气都一股脑地撒向高静敢：“嘉良就是好，比你这个花花公子强十万八千里，你看周克强好，你去嫁，这辈子我就看嘉良好。”
“呵呵，说你肿，你就来劲了。总之，你要是和那穷小子好，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高静敢是左一个穷小子，右一个穷小子的说个不听。
听着哥哥带有辱没性的语言，静心再也忍不下去了，恼怒的吼道：“你滚，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看到妹妹发怒了，高静敢真的不敢再多说了，灰溜溜的向门口躲去。
高树林老婆在一旁又把话接了过去，：“丫头啊，哥和娘可都是为了你啊，你说，许家那小子哪点好，你跟他，能有什么出息啊。要是能在县城，或者干点别的，也好说，你看我们农村这些当老师的，哪有几个有出息的，连农民都不如，农民还能盖起几间象模象样的房子，你看你桂花姐嫁给你那不争气的姐夫，天天憋在学校那个窝里，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的。寒酸啊，你大娘也跟着倒霉。”
“嘉良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嘉良一定会让我过上好日子。”静心不住地替嘉良辩解着。
看到静心也没有回头的意思，高树林老婆也变了脸色，一改往日的温顺，说：“别的都由你，就这个不能由着你。从今天起，除了上县城，哪也不能去。”
看到娘生气了，静心无助地把眼神投上始终保持沉默的爹，想从爹那寻求点支持，没想到平时最疼爱她的爹却也娘出奇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慢条斯理地说：“静心啊，你娘是为了你好，听你娘的，到屋里看书去。”
听到爹的话，静心彻底失望了，跑到屋里，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蒙着被，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她趁着爹娘都没注意，偷偷地跑了出来，来到嘉良家，只有许大妈在家，静心一问，才知道嘉良到省城去参加函授学习去了，得到正月十四才能回来。静心感到万分无助，心灰意冷，最需要嘉良的时候，嘉良却离她而去，更为可恨的是，自己把心都整个的交给他，他走了却也不和自己说一声，哪怕是留下一个字条，也说明他心里有了自己啊。
看到静心无助的样子，高大妈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孩子？”
“没什么。”静心掩饰道，她不想让嘉良娘看出点什么，慌忙转过身，向家里匆匆走去。
到了家里，高大婶先发现了她，审讯似的问了句：“在哪的，出去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
静心没好气地回了娘一句：“我都二十二了，总该有点人生自由了吧，总该让我自己做主了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回屋，捂着被，伤心的小声啜泣着。
正月十四这天，寒冷而切近乎狂暴的阴风怒号着，整个大地都笼罩在寒风的肆虐中。
高静敢一早就开车到上岭车站等嘉良了。他听说，嘉良今天回来，他也知道，嘉良一旦回来，妹妹一定会找嘉良，他必须赶在妹妹之前找到嘉良，让嘉良彻底死了这条心，别再对妹妹抱任何幻想。
大概十点钟的时候，嘉良终于露面了。高静敢这个花花公子上前堵住了嘉良，对高静敢，嘉良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但是，高静敢却叫住了他，说有事情要和他谈，让他上车。嘉良本来不想上他的车，但高静敢拿静心来刺激嘉良，嘉良只好上了他的车，两个人一声不响的来到村外。
下了车，高静感敢警告嘉良道：“姓许的，我跟你说好了，你离我妹妹远点。再找我妹妹的话，小心我不客气。”
嘉良真想狠狠地煽他一嘴巴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轻视的瞪了高静敢一眼，迈开自己豪迈的步伐向山里囤赶去。学习这一阶段，他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的是静心的影子，但也始终考虑、审视着和静心的将来，但最终也促使他下定决心，不用高静敢找他，他已经决定必须快刀斩乱麻，处理好自己和静心的问题，自己必须做出牺牲，为了所爱的人牺牲。
刚到家，就接到童年的伙伴秀英替静心递给他的一封信，在信里，静心主要是表达这一阶段对他的思念以及怨恨嘉良当初为什么不和自己说一声就去了省城，最后约嘉良到山脚下见面。看了信，嘉良心口一热，真想立刻改变自己做出的决断。但是，他知道，自己改变了也没用，想想遇到高静敢时，他气势汹汹的样子，真恨不得吞了自己，再想起高树林阴死阳调的强调，以及静心妈妈在车上对自己的冷漠，更让无法改变的是那个曾经也海誓山盟非他不嫁的管琳，最终不也是没能逃脱现实的束缚吗？
来到山脚下，老远就看见静心立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嘉良眼眶一热，真想扑上前去，告诉静心自己其实也很爱她。但是，他还是忍住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慢慢的踱了过去。
静心从老远就看见了嘉良，一路狂奔了过来，扑进了嘉良的怀里，不住的埋怨着嘉良，埋怨嘉良不该一声不响的就去了省城。
嘉良轻轻地推开了静心，费了老大的劲，才说出自己并不想的话：“静心，我，我真的对不起你。”
静心诧异的盯着嘉良的脸，问道：“怎么了？嘉良哥你怎么了？人家都想死你了，你还……？”
“不，不是的，其实……”
“其实什么啊？”静心好象也感觉出嘉良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你别恨我，行吗？静心妹妹。”
静心牙一咬，说：“你说吧，嘉良哥，是不是？是不是你不爱我……”一行清秀的泪水夺眶而出。
嘉良的心里其实比喝了黄连还苦，但是他还是装做没事的样子，“不是的，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把你当成了妹妹，我真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嘉良最终还是没有把最绝情的话说出口。
静心象打量陌生人一样打量着嘉良，追问道：“也就是说从始至终你都没爱过我，是吗？嘉良哥。”泪水涌出了眼眶，象断了线的珠子，低落在衣襟上，打湿了一大片。
“不，不是的，我感觉，我只能把你当成妹妹，是我的亲妹妹。”嘉良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
静心已经哭成了泪人。是啊，自己千盼万盼，盼望着心上人能回来，那样自己就有了主心骨。那样的话，就可以和嘉良一起找爹娘挑明一切。让她做梦也不能接受的是，嘉良回来了，却做出令她怎么都无法接受的抉择。自己怎么向爹娘交代，自己的爱，确切的说是自己第一次真正的爱上一个人，就这样的结束了。她再也无法承受这冷酷的事实，撒起腿。向山上奔去，跑出老远，回过头，对着嘉良吼道：“许嘉良，我恨你，我永远恨你……”吼完，又向山里奔去。
嘉良怔怔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组些什么。他真想追上去，对静心说：其实，我是爱你的。但是，高树林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高静敢好象也在恶狠狠的盯着他，管琳的悲剧也又一次萦绕到他的脑海中，他咬了咬，还是停止了脚步，转过身，无力的向家里走去。
到了家里，连饭都没没吃，往床上一躺，脑子里全是静心的影子。家里也从侧面了解到一点信息，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嘉良最需要的是冷静，所以没有一个人打扰他。
黄昏的时候，风变得更加狂烈，好象要把整个山川都给移为平地，疯狂的撞击着枯萎的树干，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嘉良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好象感觉静心正一个人在山上孤零零的哭泣着，他的心象刀割的一样绞痛。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高静敢狂野的嚎叫：“许嘉良，你给我滚出来。”
嘉良“嗵”的一声，从屋里窜了出来，他恨，他恨高家的任何一个人，他真想冲上前去，掴他几个嘴巴。外面，爹娘已经陪着笑脸，正在那儿向高静敢说着好话。高静敢还是不依不饶的喊着嘉良的名字，看见嘉良出来了，就问：“静心呢？静心上哪去，她下午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嘉良脑子“轰”的一声，懵了起来，按说静心这个时候早就应该回家了，天都快黑了，竟然还没回家，她该不会……，嘉良的心里一下子涌出一股不祥的预兆，他再顾不上任何解释，撒起腿，象离弦的箭，向山里窜出，后面传来高静敢恶毒的诅咒声，和爹娘的道歉声连成一片，这一切，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心里只有静心，满脑子是静心在山里无助的孤单的身影。
他先来到山上的观海塔楼，观海塔楼没有一个人影，哪怕是一只小动物都没有。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他更加担心起来，又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龙潭水库。天上虽然是阴云密布，但由于月圆亮度加巨的因素，还是能够瞧的见远处物体的影子。没到潭边，他就看见一个身影，象泥塑一般，呆呆的瞅着潭水。
离开了嘉良，静心就一路狂奔。她感觉世界仿佛眨眼间天塌地陷起来。家里人都在反对自己和嘉良的爱情，自己把一切都寄托在嘉良身上，她认为嘉良回来，只要两个人一起意志坚决向家里表明态度应该有回旋的余地，没想到的是嘉良竟然一口回绝了自己。
想想到初，从小学一直到师范，腚后总是成群接队的男孩子，想着法子向她献殷勤，她连理都不理，然而自己主动出击，却换不到心爱的人的心。她伤心欲绝，在龙潭水库边，她来来去去的走动着，嘴里不住的呼喊着嘉良的名字，他希望嘉良说的不是真的，他渴望着嘉良能马上追上来，告诉自己他说的话是假的，是违心的。然而嘉良却始终没有跟上来。她彻底的伤心了，天地这么大，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回家，怎么说？说嘉良不爱她，自己是剃头匠的担子，一头热，那家人会怎样看她？娘一定又会逼着她，让她嫁给周克强。前几天，婶子从县城回来，向家里人提起了周克强的事，高树林一家立刻头都插进了蜂窝里，催促高树国老婆回城后抓紧同意周家，让周家找个日子，两家人见见面，交流交流意见看看。从那以后，高树林的老婆有事无事的就总把静心往周克强身上扯。
一阵冷风吹来，静心不由得抱紧了胳膊，由于寒冷，再加上孤单恐惧，她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看到静心的样子，嘉良三步并做两步跨到静心的身边，一把把静心搂在怀里，随手脱下上衣披在静心身上，泪水夺眶而出。
见是嘉良，静心激动搂住了嘉良的脖子，轻声说道：“这不是做梦吧？嘉良哥，真的是你吗？”
握着静心冰冷的小手，嘉良哽咽着：“是我，不是做梦。静心，我对不住你，走，我们回家吧。”
“不，我不回家，我要亲耳听你说，你爱我。”
“我爱你，我其实真的很爱你，静心，我不欺骗你，我也不能再欺骗我自己了。”
静心破涕为笑，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道：“那你刚才在山下是怎么说的？你不说，你只希望我是你妹妹的吗？言不由一。”说完，莞尔一笑，把头深深地扎进嘉良的怀里。
嘉良怜惜的亲吻了一下静心，把半年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话全部倒了出来。
静心听了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如果不是自己上山来，自己可能就再也无法了解到事实的真相，喜的是嘉良原来处处是为了自己。她不由娇羞把整个身子都贴在嘉良的身上，嘴里喃喃着：“亲我一口，好吗？”
嘉良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嘴唇猛得压了下来，盖在静心的唇上。在这荒山夜岭，在这阴云密布的夜晚，两颗年轻而火热的心在经历一番风雨之后，终于毫无隔阂，紧紧贴在一起。大山做了见证，潭水做了见证，老天也露出笑容，刚才还是阴云密布，转眼间风停云散，月亮从乌云里冲了出来，金黄的月光洒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
两个人忘情的亲吻着，彼此贪婪的吮吸对方的嘴唇，两条舌头有力的绞在一起。他们仿佛忘记了自我，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忧愁，忘记了大山，忘记了一切，……在彼此的心目中，只有自己所爱的人。
当他们肩并着肩，说者悄悄话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月亮已经完全冲了云层，皎洁的月光把整个山川照耀得一片迷茫。山脚下熙河的流水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声音显得非常响亮。快到庄的时候，静心把头贴在嘉良的胸前，低声说道：“嘉良哥，再亲我一口。”
嘉良把静心抱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对她说：“事情都这样，干脆，今晚上我就上你家，跟你爹说清楚了，我要娶他的宝贝女儿。”
静心兴高采烈的应道：“好啊，现在就上我家。”
静心的家里已经找翻了天，这么晚了，静心还没回来。几个静心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静心，高树林老婆说话已经带着哭音。毕竟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张希彬也从家里赶了过来，高树国也从县城里赶了回来。一个个都急得象热锅里的蚂蚁。高静敢在那里不住的诅咒、咒骂着嘉良。
见到静心出现在门口，高树林老婆马上换上一副笑容，拉着女儿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女儿，这半天的时间犹如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她再看到静心身后的嘉良，马上是情转多云。
嘉良怯生生的走向前，冲着高树林和他老婆说：“树林叔好，婶子好。我把静心送回来了。”
高树林尴尬的应了声：“恩，好，谢谢你了。要不到屋坐一会。”
高静敢早在旁边蹦了起来，“谁叫你上我们家的，你抓紧给我滚，滚！”歇斯底里地冲着嘉良吼着。
静心一把拽住嘉良，象示威似的对着哥哥说：“嘉良哥是我的客人，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高树林老婆在一边阴着脸，什么话也没说，她是怕女儿再一气之下和嘉良走了。
高树国在旁边接过话来，说：“你就是嘉良吧？”
“是的，高局长，我就是嘉良，上次的事，我谢谢你了。”嘉良指的是那次打电话帮自己调课的事。
“没什么的。都是一庄人吗，再说，也就是打个电话，举手之劳吗。”客套完，话锋一转，“我看这样吧，天也不早了，嘉良你先回家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我也要回去了。你把静心给找回来了，我们真的很谢谢你了。”
嘉良看了静心一眼，静心冲他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什么话也不能再说了，一切问题只能改到以后再说。
嘉良礼貌的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最后，才对静心说：“我回去了。”
静心脉脉含情的眼神盯着嘉良，“恩，你回去吧。”
正月十五是农村开学的日子，嘉良必须早赶回学校。早晨起床先给静心写了张纸条，告诉自己回学校了，让静心不要担心，为了静心，他决定勇敢的承担一切。落款是爱你的嘉良。托秀英捎给了静心。
中国的教育就是检查的多，开学第一天，教育局就组织了一伙人下来检查学校开学的情况。对于检查，嘉良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也不觉得什么希奇了。从参加工作到现在，各类大大小小的检查已经无数次了，每次最忙的就是他们这些班主任，又是卫生大扫除，又要补一些连教育专家都不可能搞清楚的文件材料。对于这样的材料，他们只有生编硬造。辛苦了半天，检查团也就是转转、看看。转完、看完后，和校长车一坐，上淮安吃饭、喝酒、逛舞厅去了。这就是中国式的检查，雷声大，雨点小，检查通知提前几个月下达，让你做好充分的准备。事后，还得靠这些班主任和老师来打扫战场。
这不，刚开学，教育局就来人了，大大小小四、五辆车，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大腹翩翩的中年人，下了车，左右扫了半天，向嘉良走了过来。
嘉良刚安排完卫生大扫除，正在检查本班卫生区的情况。中年男子一把把嘉良拽到身边，低声问道：“问一下，厕所在哪？”
看到对方神秘的样子，嘉良道：“在后边。”但声音也不大。
“我尿急，麻烦你带我过去一下，好吗？”
“好吧。”嘉良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陪着他一起向后边走去。
看见中年男子搂住了嘉良，和嘉良低声的谈论着什么，诸葛前额头上冒出了汗泽，其余的几个教干也莫名其妙的盯着嘉良和中年男子，不知道嘉良怎么认识了教育局的丁局长。
几个年轻人吃醋般的在办公室猜测着嘉良和中年男子的关系。
检查团一走，整个校园里都传开了，嘉良和教育局的丁局长有关系。更有人说的有板有眼的，说他们是至亲。
嘉良也不想做什么解释，有人问起来，他只是淡淡的说：“哪是什么亲戚啊，他只是找我有点事。”他不好意思说教育局局长是问厕所的。
当天下午，人们又在传达室老丁那里得到了确切的证实，嘉良就快成为高树林的乘龙快婿，高树林的弟弟是人事局长，和教育局丁局长那可是铁哥们。嘉良在整个上岭中学一下子变得举足轻重起来，特别是李艳和高小雅两个小丫头从心里是那样的后悔，后悔当初没能和嘉良搞好关系。晚上，李艳借口开学第一天，几个年轻人要聚一聚，非得要搭伙吃饭，高小雅也在一旁火上加油，鼓动大家一起去。嘉良拗不过大家的好意，也只好勉强的答应。
吃饭回来，诸葛前陪领导喝完酒，正在学校大门口等着他，看见嘉良回来了，老远就热情洋溢的叫住了嘉良，把嘉良请到办公室，亲自给嘉良倒了一杯水，又取出招待局长剩余的水果，对嘉良是嘘寒问暖的。最后扯到丁局长的身上，问嘉良是怎么认识丁局长的，嘉良只好含糊不清的说了两句，既没承认认识丁局长，也没说不认识。
诸葛前又问起了他和静心的关系进展情况，嘉良告诉他两个人还是马马乎乎的。诸葛前立刻关切似的奉劝嘉良说：“静心你可要把握住啊，高局长一个电话，你就有可能做校长，做教委主任，进教育局啊。”
嘉良淡淡地笑了笑，没吱声。
说到最后，诸葛前把嘴放到嘉良的耳朵边，声音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嘉良啊，我们教务处准备安排一个副主任，你看看，你要做好竞争准备啊。你——你可知道，现在已经有十好几个人同我打过招呼了，有找教育局领导的，还有找党委政府领导，我看他们都不行，只有你行，你准备好，你是最佳候选人。”诸葛前醉醺醺的说着。
嘉良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吃惊的望着诸葛前，不安而又有点紧张的说：“我能行吗？校长。”
“你能行，谁说你不能行的？我说你能行，你就行，不行也行，我说谁不行，谁就不行，行也不行。在上岭中学，天是老大，我诸葛前就是老二。”诸葛前继续说着胡话。
嘉良要做教务处副主任的信息又象一阵风，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校园，消息是汪品堂传出来的，昨天晚上，汪品堂到校长室找诸葛前汇报工作，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诸葛前和嘉良的谈话，回来后又说给李艳听。李艳追了张维方一阵子没追上，倒被高小雅抢了先，两个人好了起来。也是伤心过度，也许是别有企图，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李艳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她这个所谓的舅舅。李艳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女人要想成就点事业，必须做点牺牲，再说，她看的很明白，既没写在脸上，又没有什么突出的记号，只是晚上暗渡陈仓，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嘉良要做教务处副主任的消息就是晚上和汪品堂暗渡陈仓的时候，汪品堂说出来的。
李艳也是这次教务处副主任的竞选者之一。李艳竞选教务处副主任是汪品堂的主意，也是汪品堂向诸葛前强力推荐的。因为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交流工作，交流生活。李艳是志在必得，从不同的侧面，他们已经打听出，配教务处副主任的消息一放出来，已经十二个人通过不同的关系找了诸葛前，或者找到乡教委的张主任了。知道消息后，她马上通过汪品堂送给了诸葛前六百元钱，又给教委的张主任八百元钱。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一个许嘉良，而且许嘉良又和县教育局的局长挂上沟。怪不得教育局长开学第一天就来上岭中学，而且故意做出和嘉良那种亲密的关系，事情明摆着，是做好套，让诸葛前去钻。她不由得嫉恨起嘉良来，所以第二天一早，她就通过各种不同的渠道把知道的信息添油加醋般说了出去，以便给诸葛前施加一定的压力。
第二天早学刚放，李艳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嘉良的宿舍传了过来。李艳以为是哪个学生家长来找茬的，也就没在意。最近，学生家长经常性的到学校闹事，找老师的麻烦已经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独生子女越来越多，在家里宠着惯着，标准的家庭小皇帝，到了学校，老师只要有一点做的不到的，回家就添油加醋地夸张老师是如何如何的虐待他们的，而他们的家长爱子心切，也不加考虑，立刻就会纠集一大帮子亲戚朋友到学校兴风作浪。现行的教育法也明文做了规定，不允许体罚和变相体罚学生，但对于什么是体罚，什么是变相体罚好象却没有明确的界限，只要出了问题，那就是老师的责任，老师也必须做出合理的解释。
新闻媒体、社会各界是一致声讨，中国人都喜欢跟风，这是几千年就遗留下来的优良传统。
上年，初三年级二班的语文老师就因为打了学生一个嘴巴子，当天下午在校园里，被学生的哥哥和几个小混混追的满院子跑，更为可悲的是，作为我们的同行在遭受混混攻击的时候，好多老师竟然站在旁边幸灾乐祸的观看着，没有一个上前去说句公道话。事后，该老师虽然多方呼吁，结果却造成了一个更大的悲剧。学生做了法医鉴定，耳膜穿孔，该老师不仅没寻求到资助，相反，还要向学生去赔礼道歉，负责所有的医疗费用。
听到争吵声，李艳以为是嘉良遇到了麻烦，感到万分欣慰。是应该让嘉良出出丑了，她在心里想。在近，他老抢风头，倒数第一名的班级竟然能被调教的正数第一，而且全县统考也是第三名，这在上岭中学的历史是绝无仅有的最好成绩。偏偏他又和教育局长都能挂上钩，她表面上一个劲的恭维嘉良，其实内心却恨死了嘉良。他真想跟过去看看热闹，但又怕嘉良看见自己。
这时，正好高培珠从后面走了过来，她赶紧把高培珠家了过来，小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听说是嘉良追的那个叫什么高静心的，她娘和她哥哥来找嘉良的。他们好象不同意女儿和嘉良好，正在那儿威胁嘉良呢。”高培珠应道。
李艳既感觉失望，同时，也又多了一丝安慰。高静心的娘找嘉良，不同意女儿和嘉良好，也就是说，嘉良的事高家是不会帮忙的，那人事局的高局长也就不会插手，高局长不插手，教育局丁局长也一定不会再多管闲事。那自己的副主任就多了一份保险。想着，李艳感觉心情一下子舒畅了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凑到了前面。
高树林老婆昂起胸膛，站在嘉良宿舍前，那高傲的眼神没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诸葛前却在一旁陪着笑脸，和她说着什么。闹的最凶的是高静敢，不停的警告着嘉良，让嘉良离静心远点。
嘉良一句话也没说，他感觉跟这样的混混没有什么可说的。
高家不同意女儿和嘉良好的消息和一开始丁大爷说静心和追嘉良好的消息一样，象一阵疾驶的、强烈的西伯利亚寒流铺天盖地般传遍了校园，特别那几个想做副主任的，见到谁都有意无意的要说起这个令他们振奋的话题。
下午，又一条关于嘉良的消息传了出来。丁局长并不认识嘉良，他搂着嘉良是在向嘉良问厕所在哪的。这个消息在张辉那得到了证实。嘉良和张辉的关系最好，当天下午嘉良就和张辉说了实话。张辉也没有意识到什么，因为和王立都是住同一个宿舍，晚上睡觉的时候无意中就把白天和嘉良谈话的内容给透漏了出去。王立又是个快嘴，第二天就象广播一样把这件牵扯到嘉良命运前途的信息广播了出去，校园里立刻又出现了若干个广播，几乎都是广播丁局长问嘉良厕所的事。
看到一个个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嘉良如坐针毡，走到哪都感觉特别的别扭。干脆和诸葛前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到宿舍休息一下。诸葛前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不冷不热的哼了句：“你去吧，把课安排好。”
看着嘉良外出的背影，诸葛前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死榆木疙瘩，什么也不懂。”
事实已经完全清楚。诸葛前非常的懊悔，懊悔自己在没有弄清楚真相的情况下就轻易地许诺了嘉良，他感觉不好收场。当初汪品堂找自己要求把李艳安排在教导处做助手的时候，自己多了一个心眼，想借机牢一把。所以自己就有意无意的把安排教导处副主任的事在全体教干会上做了提议。没想到这一提议就引起了渲染大波啊，过年那几天，天天有登门拜访的。领导的电话也接二连三的打来，除非是想安排一下自己所谓的亲属。这些领导，他诸葛前一个也得罪不起。张书记亲自找了他，要求把张维方给安排一下。教育局的张局长也给他打了电话，就是要安排王立的事。再说，王立的父亲还专门在县城最高级的饭店的天上人间请了他一顿，而且由张局长作陪，那级别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到的。而且吃完饭后，王立的父亲还给他送了两条“大中华”，外加八百元人民币。人家李艳也不赖，有事无事总是扭着并不丰满的屁股，晃荡着并不丰满的乳房，向他抛着眉眼。春节前给了自己六百元人民币的节礼。前天，李艳又给了自己五百元钱的购物卡。看到李艳那风骚的样子，诸葛前心里发痒，恨自己没早下手，让汪品堂抢了先。
该怎么安排呢？粥少僧多了，职位只那一个，而想做的人却十好几个。再说，自己可在嘉良眼前做了承诺，虽说误会都清楚了，但万一……，他还是担心嘉良和丁局长真的有关系。不会的，他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理由是丁局长真是嘉良的亲戚，他毕业的时候就一定会留在县城，他终于找到了把嘉良排除在外的理论依据。
那理由呢？……
诸葛前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得走动着，脑子里思索着同一个问题，转了一圈，又坐在桌子前，点了一颗烟，打开了一本书——《学校管理大全》，诸葛前的心激动的跳跃了起来。民主考评——对，就民主考评，考评上的就上任，考评不上就退位，这就能者上，庸者让，考评的结果还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再趁机拿下个把，多安排两个。诸葛前为自己的英明决策兴奋不已。
静心还不知道娘和哥哥到上岭找嘉良的事的，才开学两天，静心就特别的思念嘉良，专门请假从县城赶了回来。
见到静心，嘉良本来想把事情全告诉静心的，但考虑了半天，还是没说。见静心来了，张辉主动退了出去，给他们留出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他们刚说两句话，就听见丁大爷在门外喊嘉良。还没等嘉良应声，就听到姐姐在外边的喊着他的乳名。嘉良和静心一出门，看见姐姐风尘仆仆的推着自行车站在宿舍门口，目光呆滞的立着。看到嘉良，眼泪止不住低落了下来。嘉良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这样。问道：“怎么了？姐姐。”
姐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你二哥——你二哥——”
“二哥怎么了？”嘉良着急的问道。
“你快说啊，大姐。”静心预感到嘉良家一定是发生了事情，也在旁边催促道。
“你二哥被车撞了，现在送上县医院了，还不知道怎样呢？”说完，“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嘉良脑子“嗡”的一声失去了记忆，呆呆的立在那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和二哥感情最好，二哥也最疼爱他这个弟弟。听说二哥出了事，比剜他的心还难受，眼泪也象断了线的珍珠，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姐姐在那里只知道哭。还是丁大爷老到，催促道：“你还楞什么，抓紧上医院看看你哥哥去。等会我给你请假。”说完，又关切问了声嘉良的姐姐：“不要紧吧？”
姐姐哭的跟泪人似的，说：“听人说，当时就昏迷不醒了。”嘉良的心更难受起来。他知道，二哥刚定完婚，万一……，他再也不敢接着往下想。
他转过身，对静心说：“你先回去吧。”
“不，我陪你一起上医院吧，有什么事情，或许我还能帮点忙。”
“好吧。”嘉良考虑静心在县城已经半年多，又有他叔叔在后面做后盾，在医院或许能有熟人。
这时候，姐姐才注意到静心，抹了把眼泪，对静心说：“谢谢你了静心妹子。”
“谢什么啊，都是一家人。”说一家人的时候，静心好象特别幸福。
嘉良赶到医院的时候，嘉彬还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一家人围在急诊室的门口。爹好象一夜间苍老了许多，额头上无数的老年纹蔟成大写的“V”字，耷拉着脑袋，低着头，坐在墙角，嘴里含着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看到嘉良来了，无力的抬了抬头，但什么话也没说。
娘在爹的旁边，不住声的哭着，嘴里不停的数落着：“老天啊，你怎么不长眼啊。你怎么不让我老婆子替我的儿呀！我造的什么孽啊，让我儿受这样的罪啊。”看见嘉良来了，一头扑进儿子的怀里。看见娘伤心欲绝的样子，嘉良的眼泪“吧嗒吧嗒”从眼眶上低落下来，静心和姐姐也都在一旁跟着掉眼泪。
“别哭了，嘉良，你来了，得想办法弄钱去，刚才医生说了，需要交六钱元钱，我们才带来四千元钱，你看在城里有什么办法吗？”姐夫走过来对嘉良说。
“二哥怎么样了？有危险吗？”嘉良哽咽着，问道。
“目前还不敢说，医生说很严重，要是再晚点，就没救了，幸亏来的早。”
“车呢？”
“丧良心的跑了。”大哥在旁边不住地咒骂着司机。
“跑了？”
“是的，跑了，听过路的讲，车本来没撞到你二哥，但人家一喊车撞人，狗日的司机又专门把车倒了回来又压了一边。”一向文静的姐夫也开始骂起司机来。
正说着，交警队的人来了，姐夫跟了过去。嘉良也想跟过去，但静心拽住他，轻声问道：“刚才你姐夫说还却多少钱？”
“两千。”嘉良答道。
“你有地方借吗？”
嘉良为难的摇了摇头，没说话。他在县城光说上了这么多年的高中，毕竟那是学生时代，跟人家没有这么大交情，要是几十上百的，或许还有地方周旋，要他一下子借来两千元，的确有难度，甚至说，根本就不可能的。
“这样吧，你在这等着，我找我二叔试试。”嘉良本来不想让她找高树国，但看到爹和娘可怜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你了静心。”
“不用谢，你照顾好大娘和大伯。”
“恩。”
嘉彬的手术一直进行到下午三点才结束，但人还是处在昏迷状态，爹和娘围在儿子的病床边只知道抹眼泪。大哥和姐姐、姐夫都束手无策的跟着掉眼泪。嘉良焦急得等待着静心。医生已经过来催促了三边，让他们抓紧时间交住院费，再不交的话，就要停药了。
正在一家人象没头的苍蝇一样的时候，静心急匆匆得赶了回来，从衣袋里掏出一大叠钱递给嘉良，说：“这是四千，你先拿着，除了交住院费，其余的等着备用。另外，二叔打电话跟院长说了，让院长给二哥找最好的医生”
嘉良接过钱，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许大娘早一把握住静心的手，握的紧紧的，感激的盯着静心的脸，嘴里嗫嚅着：“静心啊，大娘谢谢你了。”
“谢什么啊，大娘，都是一个庄子的，你就别客气了。”
“哎。我听你的。”本来许大娘对静心是一肚子的怨气，前几天，也就是静心的娘去上岭中学的前一天，先到了嘉良家，大吵大闹了一阵，许大娘老两口忍气吞声净拣好听的说，但高静敢那小子还不解气，出门的时候，一脚把嘉良家的桌子给踢翻了，到大门口，又一脚把嘉良家的大门给踹穿了。许大娘本来想到上龄跟嘉良说的，但考虑儿子年轻，怕压不住火气，所以就当这事跟没发生似的，连嘉彬晚上回家也没说。现在看静心跑前跑后的，又是借钱，又是找人的，对嘉良亲热的样子，老人满肚子的怨气全消了。
傍晚的时候，嘉彬终于醒了。大哥、姐夫先回去了，家里需要有人看门，爹也和他们一道回家了。娘让嘉良也走，但嘉良怎么也不走，说要陪二哥，家里人拗不过他，只好同意。医院里只留下嘉良、娘和姐姐，还有静心。
看到弟弟脱离了危险，姐姐对嘉良说：“你二哥已经没有什么了，你陪静心出去走走吧。”
“是啊，你陪静心到外边走走吧，这里也不需要你，去吧。”
“恩。”嘉良答应道。
“那我走了大娘，走了姐。”静心高兴的挎起嘉良的胳臂，一起走出病房的大门，在医院门口的菜馆吃完饭，嘉良把静心送到二中门口，静心让他上她宿舍去住，自己住二叔家。嘉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说想在医院陪陪二哥。静心也没勉强，又给许大娘和嘉良的姐姐都买了点吃的东西，才和嘉良分手。
转眼间，一个星期过去了，娘从医院回来，专门到上岭对嘉良说嘉彬康复的很好，但也告诉他，司机又没找到，嘉彬住院的花消全是自家拿的，家里少有的积蓄已经全部掏空了，说着说着，眼泪又出来了。嘉良劝着娘，让娘别伤心，说只要二哥好了就行，钱不钱的，无所谓的。正说着，姐姐急冲冲的从家里赶到了这，看到娘也在，善良的姐姐语带哭音的讲：“娘，你说乔家可真不是个东西。”
乔家指的是嘉彬的对象家，姓乔，是山外囤的，早就定完了婚，但一直以许家没有房子为由拒绝办婚事。听到姐姐的话，嘉良就预感到不妙。
果不其然，姐姐接着说道：“今天上午，乔家让媒人把包裹给退了回来，说要退婚，早不退，晚不退，在这节骨眼，我们怎么跟嘉彬说啊？”
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姐弟俩连忙冲上前去扶住娘，急切地问：“娘，你怎么啦？”
娘揉了揉头，说：“我没事，我没事。”说着说着，一头栽在嘉良的床上，姐弟两人赶紧把娘送到乡卫生所，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没什么大问题，是急火攻心的原因，吃点药就好了。果然，医生开了点药，打了针就没事了。嘉良跟着姐姐把娘送回了家，娘三在路上商量好，这事临时不能告诉嘉彬，等嘉彬好了再说。